魷魚對半切

1

維也納大陸東南方，菲依雅平原。

廣闊無邊，一望無際，幅員寬廣，這些形容詞都還不足以將平原的寬廣無邊詮釋出來，只能說綠色似乎成了眼前景象的代名詞。

這裡是瓦爾克王國屬地西南方的邊境，長久以來這裡就是交通與貿易要道，有些商人開始定居開起旅館、酒館等各式各樣可以讓來往的商隊稍作歇息的落腳處，也因為一家接著一家開，開到後來甚至連武器店、防具店和機具維修店都開了起來。漸漸的，從聚落變成了一座小鎮。

邊境城鎮，拉德斯，人們這樣稱呼它，意思是「繁榮和富裕」。諷刺的是這名稱是來自長期以來一直侵擾著這座城鎮的一個沙漠中的盜之一族，泰葛亞盜族。

縱使這地方一直被侵擾，卻也沒有因此打消人們定居在此地的念頭，反而激起當地人民自組民兵團抵禦泰葛亞盜族，就這樣一邊交易買賣，一邊打打殺殺的過了幾百年，幾千年。

在第五次的領土擴張戰爭中，王國派遣軍隊進駐，並且在菲依雅平原和戈塔克沙漠之間的聯絡道路上蓋起了一座座的防衛碉堡，是為「邊境壘」。

就這樣，一、二十年過去，才使得泰葛亞盜族掠奪拉德斯的次數大幅下降。雖然偶有零星騷動，但是並不影響當地居民的生活作息。

時值春神愛依蓮娜代理主神瓦爾克所掌管的春季尾聲，季節越到尾聲，雨下得越多。有人說是因為愛依蓮娜捨不得離開，捨不得這個因為她的到來而重生的美麗季節；也有人說其實是愛依蓮娜所降下的恩典，為的是滋潤這個大地。

瓦爾克主神教裡的經典中提到：「真神瓦爾克創造了世界，但是由於祂太虛弱了，因此用最後的主神力創造了四季之神，分別是春神─愛依蓮娜；夏神─桑墨爾；秋神─歐登，以及冬神─沃爾德。四位代理神在特定季節降臨大地，代替瓦爾克監管人間……」也因為瓦爾克王國是一個信仰深厚的國家，因此當提到季節時是用代理神名稱來代替。

在春神愛依蓮娜之前是冬神沃爾德所掌管，沃爾德是一個冰冷沒有感情的神，他的身邊始終圍繞著一片雪霧，萬物碰觸到她就會瞬間結成冰塊，他一出現就會讓整個大地陷入一片冰冷死寂。

冬神沃爾德回去神堂界之後，輪到了春神愛依蓮娜代理監管。當她出現的時候，白皚的雪會融化，枯掉的樹會長出新芽，乾黃的草會重現生機。而那些因為寒冷而躲起來冬眠的動物們也會因為愛依蓮娜的到來而逐漸甦醒，因此愛依蓮娜不僅僅是春神，也被視為是重生的象徵。

現在天空掛著這個季節偶爾露面的陽光，拉德斯的農人們趁著好天氣趕緊檢查因為連日來的細雨而受影響的作物。雖然提早收成會影響價格，但是比起繼續讓作物因為腐爛而損失數十萬亞達斯幣，能賺一點是一點，比起之後挨餓受凍的日子，有賺錢總是好過點。

遠處邊境壘的方向，一陣煙塵伴隨著隆隆的引擎聲漸漸的往城鎮靠近，來的是一隊遠程貿易車隊。

車隊裡多以大型貨車為主，約莫六、七輛，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領頭的貨車。

大型貨車和一般貨車最大的不同除了體型較其他貨車龐大以外，後方載運貨物的貨物台比起一般貨車又多了一個機械吊臂。這也是因為大型貨車所載運的貨物通常較一般貨車龐大許多，長久下來為了方便裝卸貨物所設計出來的。

而這個車隊的貨車大多除了基本的機械吊臂以外，還加裝了不少引人注目的軍械武裝。

目測過去光是車頭就配有三門重型機槍，由於加上軍械的關係，貨物台都被加寬加長，原先貨物台用來防止貨物掉落的三面側板被加高到跟車頭一樣高，左右邊各有兩排槍孔，上下排各十個，在後方車尾也開了兩排，上下各七個。

這樣一隊車隊所搭載的武裝已經可以媲美一個約四十人小隊的軍隊，即使是戈塔克沙漠惡名昭彰的泰葛亞盜族想搶奪這車隊，也會因為車隊上所搭載的武裝而有所顧慮，心理素質差一點的盜賊團根本就已經打消搶劫的念頭。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領頭的貨車，其在外形上和其他貨車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後方的機械吊臂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一門大砲。

76釐米無後座力砲，旋膛線。

曾在過去王國與帝國的兩次大戰爭中小有成就，且由於大小很適合改裝在眾多車輛上，再加上兩次大戰的宣傳作用，瓦爾克大陸上的各國對於這種等級的軍械已經見怪不怪了。

貿易車隊在一陣煞車聲後停在一座農場的大門外。

農場廣闊無邊，牛羊在裡面三五成群漫步，偶有飛鳥在上空翱翔，水鳥在湖面悠游，家禽在湖邊散步，遠處湖水和天空連成一線，似乎消弭了這兩者之間所謂的距離，一切都是那麼的祥和寧靜。

「馬可斯！」領頭車的乘客車窗搖下，一名大鬍子壯漢衝著農場裡面大喊，沙啞的嗓音硬是劃破農場的寧靜。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別墅裡走出一名男子朝車隊揮舞雙手。

壯漢比了個手勢，下車拿出鑰匙打開圍柵門，示意車隊將車子開進去農場裡後，逕自走向後方貨物台。

車隊從大門魚貫進入，隨著鋪好的道路往農場裡面前近。

道路左右沒有種樹，也不像圍柵那樣每隔固定距離就會有武裝碉堡，因此農場內的景色比起在圍柵外面看還要清楚，裡面的一花一草一木甚至是動物都看的一清二楚。

「嗚哇，這真的是農場嗎？」一名坐在貨物台上的年輕學徒驚嘆。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農場呢。」在旁邊的另一名學徒也嘖嘖稱奇。

「就說臭小子們見識短淺還不承認。吶，這座農場可是這個拉德斯裡面最受人敬重的前鎮長，馬可斯‧雷爾德‧拉法特，在上任前蓋好的。」一名男子從貨物台的梯子爬上去，緩緩坐下後跟學徒們解釋眼前看到的一切。

「就是剛剛喬老口中的那位馬可斯阿？」一名少女跟隨男子爬上來。

「沒錯。我聽喬老說，在馬可斯上任前的鎮長沒一個是好東西，在他的上上一任鎮長就和當地商人勾結，公共建設的建設費用高的很誇張，結果一次大地震全震垮，事發後那位商人被趕走，鎮長也被罷免下台，據說當時混亂的情況還驚動了邊境衛隊前來鎮壓。」男子。

「哇，看那邊！我聽說那是拉德斯有名的陸行鳥，馬耶馬耶，不是已經快要絕種了嗎？」一名金髮學徒指著從貨車旁邊奔跑過去，夾雜著「馬耶馬耶」叫聲的鳥群。

「那就是馬耶馬耶阿，還是第一次看到活的呢。」另一位學徒推了推眼鏡，驚訝的望著遠去的鳥群。

「我說阿......你們也好好聽人把話說完吧.......沒錯，那就是拉德斯的特產，馬耶馬耶，名稱由來是因為牠的叫聲。說起這個馬耶馬耶，我聽喬老上次說，馬耶馬耶其實快絕種了，但自從馬可斯前鎮長上任後就一直致力於馬耶馬耶的復育。那個時候各大商家慷慨解囊，幫了馬可斯前鎮長很大的忙，也因為如此現在在野外看到的馬耶馬耶都是馬可斯前鎮長在當時復育後野放的。」男子。雖然話被打斷有點無奈，不過他還是很專業的繼續介紹著。

「這位馬可斯前鎮長可真厲害。」少女。

「厲害的還在後面，」男子眼神亮了起來，繼續說道：「據說馬可斯前鎮長還自組拉德斯武裝團對抗泰葛亞盜族……」

「是那個橫行於戈塔克沙漠，專門搶劫貿易商隊得盜之一族？」眼鏡學徒。

「真是的，就說要好好聽人把話說完阿……沒錯，就是那惡名昭彰的盜之一族，泰葛亞盜族。因為當時的邊境壘還在修建中，軍隊為了修建邊境壘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再加上王國援軍還沒抵達，馬可斯前鎮長因此召集了全鎮的青壯年男子組成拉德斯武裝團，充分的再一次和當地的巨商富賈攜手合作，全力生產足夠抵抗泰葛亞盜族的武器和防具。」男子講的神采飛揚，彷彿他就是其中一分子似的。

「後來呢？」少女似乎跟著沉浸在故事中。

「後來在某一次對抗泰葛亞盜族的戰鬥中，拉德斯武裝團不僅擊退了泰葛亞盜族，還俘虜了那一次帶領泰葛亞盜族的老大，泰葛亞盜族為此和拉德斯談下條件，只要放了人，該族保證不再侵擾拉德斯。」男子。

「所以拉德斯從那次開始就沒有被騷擾過囉？」眼鏡學徒。

「笨蛋，條件都談好了當然是不會違約的阿，這不就跟我們做生意一樣嗎？訂單接了，說什麼都要克服萬難的達成，喬老常說：『只要不是安然無恙又準時抵達，那就是違約，即使被搶劫一樣是違約。』」金髮學徒邊說邊學著沙啞的嗓音，惹得眾人一陣歡笑。

「喔，準備一下吧，等等到庫房有得忙了。」男子指著車隊逐漸接近的建築說著，其他人隨即也朝著男子指著的方向看去。

眼前被稱作庫房的高大建築物印入眼簾，給人高大厚實的印象。單一灰色色調，豪無裝飾，僅僅是為了功用而不考慮建築的美觀下去建造。

貨車駛入庫房，停下。七輛大型貨車，沒有併排，而是直線一列全進去了庫房裡，不難想像庫房有多大，更遑論裡面設備工具之齊全。

「哇，好大阿。」金髮學徒。

「這太驚人了，跟喬老在王都的維修廠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阿。」眼鏡學徒。

兩人一邊驚嘆一邊從貨物台爬下來。

「嚇到了吧，這間庫房可是馬可斯前鎮長灌注雄厚的資金所建造的。」男子下車，繼續解釋著眼前的一切：「當初是為了讓往來頻繁的貿易商隊們可以有地方下榻休息，因此蓋了這一間庫房，可是……」

「可是後來卻因為商隊減少所以就閒置下來了，對吧？」少女下車補充。

「妳是猜的還是真的知道？總之，就像紅鈴說的，後來閒置了。直到喬老跟馬可斯前鎮長認識之後，喬老才拜託馬可斯前鎮長重新啟用，好讓商隊在長程旅途中可以休息補給，也順便檢查貨車是否有損壞。」男子說完轉身面對兩名學徒和少女。

「好了，等等有空再聊吧，紅鈴妳帶依里諾和伐斯特去學學貨車的維修技術，免得整天一直被喬老念說都沒好好教你們一些技術。」男子抱怨。

「呵呵，其實根本是這兩個小鬼頭好吃懶做吧。」被稱為紅鈴的少女笑著說。

「其實我想學軍械那方面的。」眼鏡學徒很冷靜的推了一下眼鏡。

「哪有，我可是一直都想學戰鬥技巧的，只是老巴巴一直不教我們……嗚啊！脖子，脖子！我知道錯了，救命阿！」

「你說誰是老巴巴阿？啊？」

伐斯特就這樣被巴巴瑞斯用手臂從後面掐住脖子，紅鈴帶著依里諾往庫房後方走去尋找隊上的技師，其他人也陸續的在檢修貨車和車上搭載的附屬裝備，庫房裡頓時嘈雜了起來。

「臭小子們別偷懶啊，趁這時候好好的把傢伙拿出來擦亮了，等等老子看到誰偷懶老子就揍誰，瓦利爾你幫老子好好看管臭小子們，老子要去找馬可斯那個混帳東西，免得他不小心去找瓦爾克下棋。」大鬍子壯漢從領頭車上下來往後方走去。

軍靴，硬革鎧，漠色披風，標準瓦爾克王國軍的打扮，只是肩膀部分的王國軍標記被打上難看的叉，如果不是跟王國軍有過節，就是退伍後因為某些原因跟王國軍不合才有這種作為。

壯漢五官分明，約莫五、六十歲，眼睛炯炯有神，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分明，完全和他的年齡搭不上，車隊裡一票年輕小夥子也許還比不上他。

「是，喬老。」瓦利爾從駕駛座下來，簡短的回應了喬老之後便往後走去。

「呦齁齁齁，喬老，你是太久沒跟我下棋所以開始想念了嗎？」從庫房大門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伴隨著無人可以理解的笑聲。

高大精瘦，一頭銀白色長髮紮成馬尾束在後頭，額頭上一束劉海往右邊捲。如果扣除掉歲月在他臉上穿鑿出來的痕跡的話，不難想像老人年輕時的俊俏樣貌。

馬可斯‧雷爾德‧拉法特，王國十六貴族中第七貴族，雷爾德。但是由於後來瓦爾克王國的國策改變，導致舊有貴族開始沒落，因此像馬可斯這樣子的落魄貴族在瓦爾克國境內還有很多。

雖然是落魄貴族，但是那不自禁流露出的貴族氣息，即使在邊境城鎮這麼久卻依舊不減，光是站著就有一股折服人的氣勢。

「喔！馬可斯！你可出現啦，再不出現的話老子差點要把整作農場翻過來。」喬老做了個翻轉狀。

「呦齁齁齁，那倒是不必，你也知道我自己會出現的，呦齁齁齁。」馬可斯笑容依舊。

「欸對了，老子上次要你處理的事情，現在進度怎樣？」喬老貼近馬可斯低語。

「莫急，大致已經定案。」這次馬可斯連笑聲都省了。

「哎呀，你說莫急根本就是要急死老子，這件事一天不塵埃落定，老子一天無法好好睡覺。」喬老氣急敗壞地跺腳，震的旁邊牆上的工具叮鈴響。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也想早點幫你解決這件事。可是現在事情剛有一點眉目，如果我們輕舉妄動的話，很有可能會讓前面所做的準備都前功盡棄阿。」馬可斯嚴肅的說著：「試想一下萬一真的就像我講的那樣，你氣不氣？我想到時候不只是氣，你一定會抓狂似的又跑去龍域裡面屠殺幾頭巨龍洩恨。難道你忘了上次我才幫你壓下這件事嗎？」

「…咕…好啦好啦，老子知道了，繼續耐心的等下去就是了。動不動就拿上次的事情壓我。」喬老咕噥了幾句。

「呦齁齁齁，這才像話，我可不想又一個人跑去龍域被一堆飢渴的眼睛盯著看，怪不舒服的。」馬可斯回想當初的情況，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

就這樣，伴隨著馬可斯怪異的笑聲、喬老的沙啞嗓音、庫房裡的機具操作聲、各隊人員討論聲……時間來到了晚上。

伴著銀星的襯托，飽滿的月光灑在農場，祥和寧靜，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停止。

遠處山坡上，風聲獵獵。

兩人身著黑色披風，乘著戈塔克沙漠特有的駝獸，巴特拉，一種大小跟馬差不多大的傘蜥蜴，由於生活環境加上為了躲避天敵生存下去，巴特拉的後足肌肉發達，前足則退化萎縮，僅剩下抓取的功能。

黑色披風加上巴特拉，典型的盜之一族，泰葛亞盜族。

「老大……」一人低語。

「十二刻，時間一到就執行計畫，傳下去。」是少女的聲音。

「是。」那人退去，少女依舊凝望山坡下的農場。

點點火光沿著圍柵，通明的燈火在庫房裡伴著人們的歡笑聲、歌聲和音樂的伴奏聲，熱鬧起這個寧靜的農場。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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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著吃宵夜，所以就不多打東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