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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房裡。
大夥坐在貨物台上喝酒吃肉,貨物台上,有人拿出了自己拿手的樂器開始演奏,有人跟隨音樂跳起家鄉的傳統舞步,其他的人就跟著打起拍子來。七台貨車的貨運台直線連接起來就這樣成了臨時的舞台。
中間聚集的尤其熱鬧,仔細一看,一名優雅高貴的少女在中間起舞,跳著熱情奔放的鄉村音樂。在一旁用樂器伴奏的男人們也隨之笨拙的跳了起來。少女彷彿有種魔力,一種會讓人著迷而且想跟著起舞的力量。
「哈哈哈哈,瑪麗安娜夫人還是一樣這麼會跳舞阿。」一邊拉小提琴,一邊隨之起舞的男人。
「瑪莉安娜夫人好阿!」在一旁划酒拳的一名男人。
「再來一首再來一首,俺老粗就不相信跟不上夫人的腳步,哈哈哈。」一名和瑪麗安娜一起跳舞的男人高聲喊著。
讚美瑪麗安娜的讚美聲此起彼落,而在中間隨音樂婆娑起舞的瑪麗安娜則是抱以微笑,偶爾停下微微鞠躬回敬那些讚美聲後又繼續跳舞,瑪麗安娜就這樣繞著眾人圍起的中心持續不斷地舞著那曼妙的舞姿。
「哇,好美喔。」伐斯特嘴巴開開,眼睛盯著瑪麗安娜不放。
「……」依里諾,完全看傻。
「巴巴瑞斯,那位是?」紅鈴疑惑的看向巴巴瑞斯並提出疑問。
「她是馬可斯前鎮長的妻子,瑪麗安娜夫人。由於年輕時驚嚇過度,導致她失去了言語功能,也就是所謂的啞巴。」巴巴瑞斯吹著手上的咖啡,他一向喝不慣熱的飲料,「瑪麗安娜夫人和馬可斯前鎮長從年少時就相愛,馬可斯前鎮長也不在意瑪麗安娜是不是啞巴,只不過馬可斯前鎮長也是希望能治好瑪麗安娜夫人的心理創傷,也在王國境內到處尋找名醫錢來診治。」巴巴瑞斯喝了一口咖啡,還很燙口。
雖然四個人距離中心的熱鬧氣氛有點距離,但是他們附近其實也跟中間相差不遠,有人划酒拳,有人打牌,笑鬧聲此起彼落也是挺熱鬧的。
遠遠的庫房二樓。
雖然是二樓,但是其實也可以說是蓋在牆上的口字型走道,可以往下俯瞰整個庫房的一樓狀況。喬老和馬可斯就靠在二樓的欄杆上,低頭看下去正好可以看到中間的熱鬧表演。
「瑪麗安娜有好轉嗎?」喬老問,輕啜了一口酒。
「沒有。瓦爾克境內能找的名醫我都找過了,每個人都束手無策。」馬可斯看著手中的酒杯,語氣中透露著失望。
喬老無語,望著跳舞的瑪麗安娜愣得出神。真美。
「我曾經想過要出外去尋找其他國家的醫生,可是風險太大,我不希望瑪麗安娜因為我而跟著一起受苦。」馬可斯越說越無奈,無奈到連喝酒的興致都省了。
「老子這趟旅程聽到了一個你可能會有興趣的傳聞。據說在維也納大陸最西邊的加卡爾境內,有一位受人景仰的巫醫就曾經治療過跟瑪麗安娜類似的病人。」喬老搖著酒杯,思考著要不要再加點冰塊進去。
「喔?」馬可斯飲盡,思索著要不要再去拿個三大壺自釀的葡萄酒跟喬老一同買醉。
「不僅如此,據說那位巫醫好像沒有什麼病是他治不好的,或許你的老毛病也可以給他看一下,說不定有機會可以復原。」喬老倒酒啜飲。
「這幾十年下來,復不復原已經無所謂了,只要能夠找到可以讓瑪麗安娜好轉的方法,就是把我剩下的家產都傾蕩掉我也無怨無悔。」馬可斯靜靜地看著手上的酒,不打算再斟滿葡萄酒。
「兄弟,你的肺部鏽蝕症越老可是越嚴重阿,老子就親眼看過一個重症病患病發的樣子,搞得老子連續一個禮拜不敢吃動物內臟的阿。」喬老。
肺部鏽蝕症,一種因為沼澤氣體所引發的慢性病症,無感染性。症狀是患者會因為時間的關係呼吸越來越困難,甚至伴隨著咳嗽出現,最後吐血身亡,重症患者發病時會有其他顯性徵狀。容易被誤認為是一般的小感冒,潛伏期可以長達數個月甚至數年,至今為止沒有根治方法,只有減緩症狀的相關藥物可以壓抑患者發病。
王國第六次領土擴張戰爭中,在進攻十八原生域的六個月裡,王國軍將士們陸續因為這個奇怪的病症而一個接一個倒下,這場戰事後來以失敗告終,原因就是因為這個不明的病因。
在當時有一位軍醫這麼說:「就像是被異教邪魔附身一般,那個人就這樣抓著自己的脖子上仰,從喉嚨發出奇怪的聲音,接著血就從他的口中噴出來,我第一次看到像湧泉一般從口裡吐血出來,而且其中還有塊狀物,就像是生肉,就這麼和血一起吐了出來,接著那人就倒地死了。」說的同時他還在發抖。
賀茲爾,五十四歲退休軍官,他的日記裡這樣寫著:「……九月八日,連日大雨。兩個月過去了,我們仍然無法突破角獸族的防衛線,弟兄們漸漸的失去鬥志,還有一些人開始咳嗽感冒。想想在這雨林中待了這麼久,大雨下的大家都有點著涼,或許該跟上面申請多一點的柴火……。九月二十七日,天氣陰。弟兄們一個接一個病倒,咳嗽聲使我們的蹤跡越來越難隱藏,在這樣下去連仗都不用打了……」
巴列特,王國第六次領土擴張戰爭中的軍醫之一,在該場戰爭後被以重要證人的身分遣送回王都,之後和他認識的人就沒有再聽過他的任何消息,以下是他的病歷誌:「……我們已經束手無策。這種病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紀錄,似乎是我們到了這地方後開始流行起來的。為了調查病因,軍醫們一致決定解剖剛死去的普力涅德的屍體。」
「……眼前的景象完全使我們倒抽一口氣,普力涅德的肺像是被啃食過一樣殘缺不全,大小只剩下一個巴掌那麼大,而且很明顯地,肺的顏色不像是一個沒有菸草癮的中年人會有的健康顏色,那顏色真要找一種顏色形容的話,鏽蝕斑駁的鐵器或許很能寫實的描述這種顏色。」
病歷誌在最後將這個病症命名為「肺部鏽蝕症」,又名「普力涅德症」來紀念這位貢獻自己身體讓世人知道這個怪病原因的士兵。事後家屬非常憤恨軍醫們擅自用普力涅德的身體作研究,這案件原本應該會在王都最高軍事法庭裡爭訟,後來瓦爾克王室付給家屬一筆足夠他們花用一輩子的錢,這才讓這事件平息。
第六次王國領土擴張戰爭,馬可斯正好在服兵役,他就這樣理所當然的上了戰場,也很理所當然的在十八原生域裡擔任前鋒,對抗三衛中的角獸族、食頭蛇人族和草藤莖葛族。
仗打完了,馬可斯也身負肺部鏽蝕症,雖然藉著藥物的控制近幾年狀況穩定不少,但是每年不僅藥量增加,連服用時段都從三餐飯後變成每兩個半刻就要服用一次,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因為抗藥性產生而使得自己猛爆性病發。
可是他沒有說,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幾十年來藉著藥物控制症狀比起初期減緩很多……咳咳……咳……」馬可斯突然劇烈地咳了起來,差點沒鬆手把酒杯放掉。
「你看看你,就說這病早該看一看去了。這還只是輕微症狀,老子可不想看到你跟上次的病人一樣,想來怪毛的。」喬老拍著馬可斯的背,突然一陣哆嗦。
「咳咳咳……讓我……咳咳……休息一下就好……咳!」突然,馬可斯一口血止不住地吐往酒杯裡吐,還有一些是從鼻孔流出來的。
「兄弟,兄弟!撐住阿!」喬老一把扶住馬可斯,接過裝了八分血的酒杯。
「回去……我的房間……咳咳,不要告訴……瑪麗安娜,我不想……咳咳……讓她擔心,房間有藥……咳咳咳咳……」馬可斯邊說邊咳,眼角滲出血淚的他看著酒杯,好在沒有溢出來驚動到樓下,他並不希望讓其他人看見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尤其是瑪麗安娜。
「……」喬老背起馬可斯,悲痛的走下樓,悄悄地離開庫房。他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尋找高明的醫生來幫助馬可斯夫婦。
「謝了,咳咳……沒想到……咳咳咳咳……你還……咳咳……當我是……你兄弟……咳咳咳咳……咳咳……」馬可斯虛弱的說,眼皮隨著加重的咳嗽聲也越來越沉重,次數也越來越少,很想就此回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覺。對了,醒來後記得跟馬可斯說,幫瑪麗安娜找到那位巫醫,讓瑪麗安娜有一天可以再開口說話。
「……別說話,老子就算出賣靈魂,也會讓瑪麗安娜可以再一次開口說話。再怎麼說她可是老子追了十幾年追不到卻最珍惜的初戀,也是讓你苦追很久的王都第一舞姬。」喬老走出庫房,他感覺馬可斯變的沉重,很沉重。
馬可斯的氣息消失,鮮紅的血液就這樣汨汨地從馬可斯的臉上流下,漬紅了喬老的上衣。
喬老感覺臉頰有點熱,卻熱的不均勻,大概是自己剛剛講的那一番話讓自己感動落淚吧,也許這時候可以用淚水潰堤來形容自己現在的樣子。
喬老低語:「你不說老子也知道這病折騰了你很久,也許這樣就讓你解脫也比較好。老子真希望可以再和你一起在這樣的星夜下暢飲阿,馬可斯……」眼淚和鼻涕爬滿他的臉,喬老就這樣背著馬可斯緩慢的走著,回去他的房間讓他好好睡一覺。
遠遠地,喬老的背影似乎老了幾歲。
庫房裡,瑪麗安娜猛地看向大門,除了星光跟月光以外什麼也沒有。
「(……)」似乎,不見了什麼,卻說不上來,或許只是自己太累了。
瑪麗安娜看向上面,馬可斯不在。或許又跟喬老在星夜下對飲了吧,他們還是老樣子喜歡一邊看星星一邊說故事,說著從來沒有人知道的神話故事,從來不是從別的地方聽來的神話故事,女主角卻永遠叫做瑪麗安娜。
想到這裡,瑪麗安娜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彷彿晚霞一般。
「瑪麗安娜夫人怎麼啦?」拉小提琴的男子邊跳邊湊近。
「(!)」
驚覺自己的失態,瑪麗安娜有些慌張。不過很快地,她又重拾笑容跳起舞來。
「(也許是自己想太多。)」瑪麗安娜有點失笑,或許是最近太黏他才會一直胡思亂想,也是該給他一點空間陪陪自己的兄弟。
貨物台群的中心熱鬧區域依舊笙歌不斷,歡呼聲也越來越沸騰。
「阿阿,好久沒這樣狂歡了呢。」伐斯特慵懶的躺在地上。
「還說呢,要你學個維修技術的基礎知識就哀哀叫,以後還有得你受呢。」巴巴瑞斯說著,喝了一口咖啡。早知道就不用保溫瓶裝,搞到現在咖啡還有點燙。
「都說了我想學戰鬥技巧阿,老……不對,巴巴瑞斯前輩。」伐斯特遮嘴,下午勒脖子的戲碼可不想再重演一次。
「想說就說吧,現在這種情況下我也懶得動手。」巴巴瑞斯拉出挖鼻孔的手指,本能的覺得懶惰。
「唔……咦?紅鈴姐,妳要去哪?妳臉色有點難看耶。」
「只是有點坐太久,稍微起來晃晃。」
伐斯特正感到尷尬,紅鈴突然起身讓他稍稍舒緩了一些,紅鈴也沒多說,勉強的笑一下後轉身就走。
「紅鈴姐別太晚回來。」
紅鈴背對,不多表示什麼,就這樣走出庫房大門。
夜空下,微風吹拂很涼快,晚上的天空沒有什麼雲,月光柔和地蓋著大地,就如同傳說中真神瓦爾克的妻子,月神翠斯娜‧琴,那樣地溫柔婉約,那樣地美麗動人。
紅鈴望著夜空發呆。
「不行,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過去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她感到腦中一陣抽痛,紅鈴陷入回憶,那個她失去記憶後開始的第一個回憶。
她記得那時候天氣很好,眼睛一睜開映入眼簾的是大型水晶吊燈。
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全身很痛,痛的能夠讓她死過一次後再死一次。
「別擔心,醫生說靜養幾期就不會有大礙。」
紅鈴的頭往左邊看向出聲的方向,喬老、馬可斯夫婦和一名醫生站在門口看著她。
「多處骨折、扭傷,身上的刀傷、擦傷和瘀青也不少,不幸中的大幸是臉上的傷不至於留下難看的疤痕。受這麼重的傷卻沒被死神蓓妮雅帶去英靈閻冥殿,妳這小女娃真是夠幸運的。」喬老說著。
「呦齁齁齁齁,如果不是喬老的話你大概就被那只淵吞沙蟲給吃了呢,哎呀,好痛,我說的是實話阿。」
瑪麗安娜用力擰了一下馬可斯的耳朵,示意他少說點話。
當時正是喬老發現他的。
回想起來,喬老剛接手他師父的遠程貿易車隊沒多久, 還沒有很多經驗,但是他很大膽的接了一個高手難度的護送任務。
雖然是遠程貿易車隊,簡稱遠貿車隊,但是跟一般遠貿車隊不同的是,喬老的遠貿車隊偶爾也會接一些只有傭兵會去碰的任務,也利用這個機會鍛鍊自己和車隊人員的戰鬥經驗,而且通常會挑難度偏高的任務。
那一次車隊在戈塔克沙漠上奔馳,炙熱的陽光曬的沙漠熱氣蒸騰,眼前的景象也因為高溫的關係而嚴重扭曲,遠貿車隊的大夥都祈禱著引擎別再一次過熱,這種天氣要讓引擎降溫可不好受。
在某一天行經埃索斯遺跡時。
「喬老!那邊有個人倒在那邊。」一個坐在貨物台的槍手高喊。
「臭小子你眼花啦,這混帳熱的沙漠哪來的人倒在那邊,下來給老子打打幫你解除幻覺。」雖然是剛接手,不過喬老的脾氣依舊如此。
「喬老,我也看到了。」
「真的有一個人欸,不是幻覺。」
大夥一個接一個看向倒著人的方向,各個都很好奇到底是幻覺還是說真的有人倒在那邊。
「停車!」
喬老大喊,還等不到車子完全停下就逕自跳下車衝過去,如果真的有人倒在那邊的話這種天氣下不能不管,戈塔克沙漠是所有遠貿車隊最不想踏進的地方,因此如果真的有人倒在那邊的話,自己的車隊對那個人來說可以說是獲救的機會。
先不說沙漠本身的高溫和偶爾出現的炙砂風暴有多可怕,光是泰葛亞盜族這幾個字就讓各個遠貿車隊退而遠之,再加上棲息在那裏的凶暴魔物,用地獄兩個字形容再貼切不過。
喬老越跑越接近埃索斯遺跡,發現一名少女倒在不遠處。
「沙沙沙…沙沙沙…」
突然一陣竄動聲傳出,地面跟著劇烈震動,喬老腳下的沙子開始湧起。
「!」
沙子陷落,喬老跳開,一個巨大的身影現形。
「淵吞沙蟲!喬老危險!」車隊大夥很難相信會在這種地方遇到這種惡名昭彰的魔物,每個人都拿起手上的武器衝上去。
但是喬老距離車隊有一段距離,大夥一邊衝上前一邊暗暗祈禱,希望那隻巨大的沙蟲已經吃過中餐,而且不需要吃飯後甜點。
淵吞沙蟲因為有一張巨大的嘴而得名,外型就像是一條頭部有覆蓋甲殼的巨大蚯蚓,五、六人合抱那麼粗,頭部頂端的嘴巴外有兩對巨大的利齒,這樣的構造不只方便在沙漠地底行進,更可以抓住獵物後拖進沙裡讓獵物窒息而死,方便淵吞沙蟲慢慢享用獵物。
沙蟲這一類的動物沒有眼睛,憑藉的是其它的感應方式,有的是聲音,有的是生物行走時製造的地面震波,有的甚至是氣味,各種奇奇怪怪的方式都有。
淵吞沙蟲張開佈滿許多小利齒的巨大嘴巴看著(?)喬老跟倒在地上的少女,四支巨大森然的利齒晃阿晃的,不時的還有黏稠的唾液滴到地上。
緩緩地,沙蟲的巨嘴逼近喬老,巨大的利齒在喬老身上戳來戳去,像是在探尋喬老,腐臭的氣息從口中逸散出來,逼得喬老不得不閉氣。似乎是因為喬老闖進了沙蟲的領地才導致沙蟲現身。領地意識是很多魔物都會有的,就像人類不喜歡魔物進入自家家園是一樣的道理。
也還好這一類的巨型沙蟲都是獨自行動,並且跟同類爭奪地盤這種事情常常發生,所以通常不會有兩隻沙蟲同時出現的可怕畫面。
兩人一蟲。
一站一躺一矗立。
這奇怪的對峙平衡就這樣持續著,直到遠貿車隊得大夥來到。
「嘎阿阿阿阿阿~~~~~」淵吞沙蟲轉向大夥吼了一聲,掀起一陣沙塵,逼得靠近的大夥睜不開眼睛,連腳步都跟著慢了下來。
喬老看著在他面前矗立的巨大沙蟲,再望了望遠處因為沙蟲掀起的沙塵而受困的大夥們,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麼叫作恐懼,止不住的冷汗讓他的衣服濕得更徹底,看來這次接下這個任務似乎不是一個對的選擇,也許這次會是車隊最後一次接任務,如果要死的話還真希望可以先吃個冰涼的甜汁蜜瓜後在死去也比較舒服。
「嘎阿阿阿阿阿~~~~~」
倏地,淵吞沙蟲衝向喬老,喬老想跑卻發現自己的腳像是生根一樣定住,甚至在發抖,他本能地閉眼,用手護住頭。
「唰!」一陣劃破空氣的聲音,淵吞沙蟲再次大吼,尖銳而淒厲。
接著地面又震動了一下,喬老可以感覺到一陣沙塵朝他飄來,感覺不像是衝過來,反到像是因為有人攪動而導致煙塵瀰漫的感覺。
喬老小心地睜開一支眼睛瞧瞧發生什麼事,眼前卻出現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剛剛還倒在地上的少女,此時卻站在喬老面前,手上拿著巨大的紅色鐮刀,淵吞沙蟲濃稠的藍色體液就這樣從刀刃上緩慢滴下。
淵吞沙蟲被一刀腰斬,身體下半部還埋在沙裡,藍色體液流了一地,躺在旁邊的上半身還在抽動,在這種高溫又有烈日照射的環境裡,不用多久就可以製造出一大塊沙蟲乾屍。
黑髮,長袍上滿滿的血跡,有乾掉變成深褐色的,有剛造成的鮮紅印記,還有剛剛被淵吞沙蟲噴濺的體液。
喬老有些疑惑,正在猶豫要先問問題還是先道謝的時候,少女無聲的倒下,就像羽毛飄落一樣安靜,悄悄的不想被發現。
「喬老,沒事吧!」
「哇賽,是淵吞沙蟲,這未免也太大隻了。」
「還好沒事,不過這應該不是喬老出的手,難道是這少女?」
「怎麼可能,這少女都重傷成這樣,哪還有力氣出手。」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討論到底是誰把淵吞沙蟲解決掉的。只有喬老默默抱起少女,看著地上的巨大紅色鐮刀,許久不語。
「是那少女救了老子,至於為什麼老子也不知道。瓦利爾,把那鐮刀帶上,車隊掉頭先回去拉德斯稍作歇息。」
引擎發動,車隊又浩浩蕩蕩的折回去拉德斯,讓少女在馬可斯的別墅裡療養。
「為什麼妳一個小女娃會倒在那裏?」少女看著問他話的喬老,眼神有點呆滯。
「……我不記得,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但是我只知道我叫作紅鈴,司徒紅鈴。」
「司徒?所以你是從遙遠的東瀛古國渡海來的?那為什麼你會倒在那邊?在你倒下前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沒有同伴?」
喬老滿腹疑惑,問題也就一個接著一個問。
「我不知道……。」
喬老還想說什麼,卻被瑪麗安娜用眼神阻止,他只好轉身離開。
馬可斯走上前,說:「呦齁齁齁齁,你就安靜的在這裡修養吧,至於過去什麼的就先不要想,也許哪一天就會自己回想起來了。」
「……嗯。」紅鈴微微點頭,重傷成這樣連簡單的點頭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失憶症,肇因於腦部重創,醫生這樣告訴紅鈴。她沒有表情,彷彿很早就已經知道結果就是這樣而接受,或者該說是不知道怎麼去接受這件事所以也不知道要怎麼反應。
靜養期間她嘗試過回想過去的回憶或是任何記憶,卻只是讓自己頭痛。雖然也曾經忍著疼痛再去回想,結果那次不僅沒有想起任何事情,還讓自己掛了兩條血痕在上唇,甚至差一點昏厥過去。
直到現在依舊沒有想起任何事。
只是偶爾會有一些記憶斷斷續續地在自己腦中浮現,甚至會出現一些怪異的畫面。例如自己站在紅色的機甲前,看著眼前被俘擄的王國軍,接著親手用手中的巨大紅色鐮刀一一斬首;或者站在兩個俯首聽令的將士面前發號施令;又或者白袍魔導師在自己面前唸誦咒語,然後就夢醒過來。
沒來由地毫無頭緒,夢境卻真實的像是自己曾經做過那些事一樣,難道夢境中的那個身分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她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雖然長途旅程很辛苦,但是有這麼一大群有趣又好笑的夥伴可以消磨那些時間,她就越來越覺得那只是和失憶症一樣,因為腦部受到重創所以無端冒出來的一大堆夢。
她微笑,「司徒紅鈴阿,別再想那些了,失憶又怎樣?至少現在這樣的生活我很喜歡。」她這樣跟自己講,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準備再回去和大家一起狂歡。
她轉身,瞥見馬可斯的別墅有微弱的燈光亮起。
「咦?馬可斯大叔在裡面嗎?」
紅鈴緩緩走向別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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